来源丨凤凰网财经《IPO观察哨》股鑫宝
作者丨广坤
先来看故事的A面。想象一下，如果你成了“富三代”，会如何创业，怎么把家族资源用到极致？
这里有个现成的案例。最近，一家名为“涛涛车业”的公司正赴港IPO，公司开在浙江丽水缙云县，却能把生意做到全世界，卖“老头乐”（低速电动三轮车或四轮车的俗称）一年收入近30亿，有近8成收入来自美国。
它背后有个浙江“富三代”创业的故事——爷爷曹桂成做家禽贸易，爸爸曹跃进经营防盗门生意，到了孙子曹马涛这一代，不想接班，要卖“车”。“曹氏家族支持长子长孙创业”，爷爷大手一挥，赠予孙子2850万，涛涛车业由此诞生。
成立后，家族的“输血”还没停，是给钱、给资源、给人脉、给专利。
创业初期，爸爸曹跃进掌舵的“涛涛集团”为“涛涛车业”提供办公与生产场地，还把全地形车、摩托车的存货和设备卖给了涛涛车业。把1项发明专利、13项实用新型专利、8项外观专利和15个商标，免费转给了涛涛车业，帮新公司打下技术底子。
2018年，涛涛车业发展太快缺钱，又陆续从涛涛集团借了1.07亿，不过称年底就偿还了。
家族“全力护航”，涛涛车业一路飞奔。从2015年成立到2020年，营收从0冲到13.86亿元，2023年成功在深交所创业板上市，募资20亿。到2024年，其营收已经达到29.77亿元，净利润4.31亿元。
图为曹马涛，图源网络
如今，涛涛车业已经做到了全球电动低速车行业第二，产品卖到北美，还在美国、东南亚建了生产基地，正闯关港股。
然而，这还只是故事的A面。
01 家族“输血”往事
这个“曹氏家族支持长子长孙创业”的故事，背后细节耐人寻味。
爷爷曹桂成赠予的这2850万，根据深交所此前问询函披露，其中有2760万元是由涛涛集团银行账户转入。资金共分6次，在2015年12月-2016年7月，以每笔450万上下的金额，先从涛涛集团流向曹桂成账户，再流向曹马涛。而曹桂成的银行账户，存在同涛涛集团、曹跃进、马文辉混同使用的情况。
当时的保荐机构、律师提到，由于曹桂成已于2017年9月去世，这笔赠予无法由曹桂成本人确认。
赠予的依据主要来自曹桂成子女的说明。而事实上，相比于爷爷，爸爸曹跃进——涛涛集团董事长，妈妈马文辉——涛涛集团另一大股东，对曹马涛的涛涛车业的发展，似乎扮演着更重要的角色。
据中国经营报，2017年3月29日至2020年3月28日的三年期间，曹马涛曾“因工作需要出国时间较多，为考虑工作方便”为由，授权曹跃进代其行使涛涛车业董事长和总经理职权。凤凰网财经《IPO观察哨》注意到，2018年，地方媒体“缙云播报”曾专访曹跃进，彼时其title即为涛涛车业总裁，这篇名为“涛涛车业的’生’与’新’”的报道，全文未提及曹马涛，而是曹跃进细说在美创业艰辛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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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缙云播报报道截图
而在向曹马涛进行赠予转账时，涛涛集团该阶段汇集了两类资金：一是其自身的经营所得，二就是马文辉控股的惠来雄涛转入的房地产销售收入。
此外，涛涛集团、涛涛车业，这两家没有股权关联的公司，也曾有明显财务混同、员工混用、供应商重叠的情况。
根据此前2022年深交所的问询函，2017年-2021年，涛涛集团方向涛涛车业员工、供应商及其联系人累计转账4590万元，不过在回复中，涛涛车业只承认2017年和2018年存在涛涛集团为公司代垫款项的情形，金额分别仅为67.33万元和9.19万元，解释为“涛涛车业前期确有不规范之处”，“已对财务报表进行追溯调整”。
其中，涛涛车业员工和涛涛集团之间，也被发现有364.08万元的资金往来。涛涛车业在问询函中全部解释为“主要系员工因个人原因向涛涛集团借款”。
不过在其列出的借款缘由中，凤凰网财经《IPO观察哨》注意到，有涛涛车业的员工，在2017-2018年从涛涛集团处获得的11万转账，“收到款项后代涛涛车业缴纳基建质量保证金，已归还”。这意味着“员工借款”有资金实际用于涛涛车业的业务中。
同时，回复函中只承认涛涛集团里，与涛涛车业相关费用支出仅49.75万元，“主要系涛涛车业员工报销不规范，将部分未取得发票的采购款及费用在涛涛集团报销”，不过凤凰网财经《IPO观察哨》注意到，这些费用中，还包含涛涛集团为涛涛车业代发实习生工资。工资发放是公司运营中最基础的职能，这也说明两家公司在人员和资金上当时未能保持清晰的独立性。
与此同时，涛涛车业的员工，也为曹氏家族的私人生活服务。
如问询函中提到，涛涛车业的相关采购人员，曾为曹马涛配偶吕瑶瑶购汇，用于缴纳其子在美国的学费（27.7万）；采购员工会代马文辉（曹马涛母亲）支付酒水款（1.69万）；行政员工常代马文辉购物（25.1万）；行政部负责人代马文辉家庭购买茶叶（1.4万元）、购买一部华为手机（3400元）。而这些钱，都来自涛涛集团，累计有110万元。
值得注意的是，曹氏家族的生意也延伸至金融领域，马文辉名下的“恒涛小贷”就是其中之一。恒涛小贷曾向涛涛车业的员工朱剑、王杏琴支付1.4万元。涛涛车业对此的解释是，二人曾为恒涛小贷员工，这是在离职后因一段延续工作而产生的工资。
02 “老赖”父亲的保驾护航
从金融到房地产，再到门窗，曹氏家族生意版图不小，但让人意外的是，在2015年到2020年涛涛车业迅速崛起的阶段，曹马涛父亲曹跃进却成了老赖——曹跃进控制的涛涛集团，与曹马涛岳父吕高亮控制的佰奥工贸，有多笔协同贷款，后因未偿还，双双被法院列为失信被执行人。
根据裁判文书网，2016年到2020年，佰奥工贸、涛涛集团、曹跃进、吕高亮等人，因欠建设银行金华分行（本金3600万左右）、民生银行金华分行（1435万）、工商银行金华支行（925万）而被多次起诉，并分别在2017年、2018、2020年，因为有履行能力而拒不履行生效法律文书确定义务，被纳入失信被执行人名单。
其中，法院至少在两次执行过程中（时间分别为2018年3月30日、2020年1月20日），通过网络执行查控系统对被执行人（含涛涛集团、曹跃进）的存款、不动产、车辆、有价证券等财产情况进行了查询，查明，被执行人名下无银行存款和有价证券。
而根据涛涛车业在回复函中的披露，2019年、2020年、2021年，涛涛集团资产分别为5.38亿、5.64亿、5.83亿，负债分别为3.62亿、3.76亿、3.72亿，资产负债率分别为67.27%、66.67%、63.84%。涛涛集团以及曹跃进，是如何做到名下无银行存款和有价证券，这亦耐人寻味。
2018年是个关键年份，这一年，曹跃进成为老赖，还在代为掌管涛涛车业。这一年的5月到11月，涛涛车业向涛涛集团借了1.07亿元，对此，涛涛车业解释称，资金约定年利率4.68%支付利息，在2018年12月底之前已偿还完。
涛涛集团还不了银行的钱，但能向涛涛车业半年时间借出1.07亿，曹跃进对儿子事业的上心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凤凰网财经《IPO观察哨》注意到，问询函中提及的一个细节，也让外界得以一窥曹氏家族独特的“化债”方式。
涛涛集团、曹跃进们欠下建设银行金华分行的那笔3600万欠款（本金+利息累计3875.44万），这笔不良资产被转给了中国华融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浙江省分公司（下称中国华融），在2017年11月，曹侠淑——即曹跃进女儿、曹马涛妹妹，向涛涛集团借款2502万，通过中国华融购买了这笔债权资产。
一番操作下，这笔欠款，从银行对民营企业的外部债权，变成了女儿对父亲和家族企业的内部债权。
更精妙的动作是，到了2018年10月，曹侠淑向涛涛集团借款3091万，用来投资涛涛车业；2017年11月，曹马涛也向涛涛集团借款700万元。这形成一个独特的三角债，涛涛集团方欠曹侠淑3000多万，曹侠淑+曹马涛欠涛涛集团3000多万。
于是在2018年10月30日，曹马涛、涛涛集团、曹侠淑签署《三方债务抵销协议》，三方一致同意，债权相抵销。
也就是说，曹氏家族及其控制的涛涛集团，通过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资本运作”，就让一笔高达3600万的银行债务“神奇”地“消失”了。而曹侠淑当初为了购买这笔债权，向涛涛集团借的这2502万，则约定在2022年10月到期返还。
03 涛涛车业港股IPO的B面
在曹氏父子的事业版图里，父亲干“脏活”，竭力为儿子的“事业”保驾护航。
在2021年到2023年冲击深交所时，曾被反复问询的涛涛车业，进行了一定整改。尽管仅过去两年时间，如今冲刺港股，涛涛车业背后的曹氏家族资本运作故事，似乎已经成了“前尘往事”，2025年股价大涨，业绩也是很好看。
根据最新招股书，2022年、2023年、2024年，涛涛车业收入为17.66亿、21.44亿、29.77亿，净利润分别为2.06亿、2.8亿、4.31亿。2024年，公司海外收入高达29.47亿元，占总收入的比重超过99%，其中美国市场收入占比逼近80%。
在招股书中，涛涛集团只出现了4次，用作介绍，“本公司成立于2015年，业务最早可追溯至2000年代初期，源自涛涛集团的全地形车 及越野摩托车业务部门。”此外再未提及，而曹跃进则出现在公司非执行董事之列。
2023年3月，涛涛车业在A股上市，募集资金20.07亿元。然而仅两年半后，公司再度启动港股IPO计划。值得注意的是，截至2025年三季度末，涛涛车业账面现金13.4亿，资产负债比率也仅为19.6%。
据媒体报道，在递交港股招股书前，公司实施了上市以来首次中期分红，2025年上半年现金分红达1.63亿元，接近2022年与2023年全年分红总额。据披露，实际控制人曹马涛直接及间接持有公司67.41%的股份，据此估算，约1.1亿元分红款流入实控人口袋。
一边是充裕的现金储备与稳健的财务结构，一边却急于启动新一轮募资，此举引发市场对其融资动机的质疑。
此外，涛涛车业近期还暴露出合规管理方面的隐患。
就在今年，据宁波海关网站9月11日披露，由中华人民共和国大榭海关出具的行政处罚决定书（甬榭关缉违字〔2025〕210号），涛涛车业出现了出口货物规格型号申报不实。
具体原因是，2025年7月26日，涛涛车业委托物流公司以一般贸易监管方式，向海关申报出口全地形车一批，申报规格型号为“180cc”，申报总价为3.69万美元（FOB价）。海关经查验发现，该批全地形车的实际规格型号为“200cc”，涛涛车业申领的出口许可证与实际出口货物不相符，这一行为影响国家许可证件管理。
该行为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法》第二十四条第一款之规定，构成同法第八十六条第三项所列之违法行为，应当予以行政处罚。涛涛车业配合海关查处违法行为，最终被罚款1.98万元。
对于上述事件，涛涛车业证券部相关负责人对媒体表示，此次海关申报属相关业务经办人员的个别疏漏，不涉及其他。“公司邀请内部控制合规顾问对内部控制制度和流程进行检查和指导，争取打造与公司全球化业务规模相匹配的、严谨的合规与风控体系。”
亮眼的业绩，为涛涛车业的港股之路扫清了不少障碍股鑫宝，也让围绕这家公司的质疑明显变少。只是，曹氏家族的资本故事还远未落幕。至少随着故事的B面徐徐展开，那个浙江“富三代”的创业传奇故事，光环褪色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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